世界最大的零售商沃尔玛五月底宣布终止部分经由香港利丰有限供货的协议，转而由公司内部直接经营采购。利丰作为供应链组织货源的中间商是行业内的巨无霸，沃尔玛的“去中介化”是否会引起其他大型零售商效尤，而危及到整个中间商的存在，引起多方猜测。

　　两家公司从合作到分手，原因很多，大环境带来挑战也许是主因，但是公司如何对应和经营是关键，不能简单地归纳为大势所趋，而扼腕叹息。

　　利丰于2011年成立一家子公司DirectSourc-ingGroup特别来为沃尔玛供货，而且还赋予沃尔玛未来收购这家公司的期权，虽然头一年营业额达18亿美元，可是并不赚钱，甚至亏损，沃尔玛已放弃行使期权，显示两方合作的裂痕长期存在。沃尔玛宣布终止供货协议的当天，市场对这么一条重磅新闻，波澜不惊，在香港联交所挂牌的利丰，股价微跌，不过那天恒生指数也表现不佳，所以并不突出。市场的淡定是因为分手已在预料之中，利丰股价也早已反映了这个现实。

　　一家零售商选择供货外包还是建立自己的团队与供应商直接来往，主要考虑成本和效益，以及是否与公司未来发展的核心能力一致。但打造这方面的内部团队，长期投入的费用是否能更有效的部署在其他方面­中间商多年建立的关系网，对供应商所在的市场和当地法律法规的熟悉，有其存在的理由，取代起来并非易事，自己来干，也许事倍功半。

　　大零售商经常采取混合性的策略。沃尔玛终止了利丰对沃尔玛商店的供货，但是保留了利丰为其旗下仓储批发型Sam'sClub供货的协议。在此之前另一家高端零售商KateSpade终止了利丰给饰品部分供货，并削减佣金，然而保留了成衣部分的供货协议。

　　香港瑞银证券一份报告指出，导致关键客户终止合作经常是由企业形象设计于服务质量的恶化及一些优质客户关系经理的流失。尽管利丰的供货商有15,000多家，遍布40多个国家，面向大客户几乎没有强大的定价权，KateSpade要砍价，也只有让步。整体说来，资本市场对利丰的商业模式不看好。

　　大规模的零售商品成本费用中，制造只占四分之一，其他都产生在中间环节。利丰以往的规模效应，能压低成本，然而市场日趋透明，竞争激烈，侵蚀其市场份额；同时，各国对食品安全的要求、对血汗工厂的指责，促使大零售商选择自己直接经营，来规避可能损害公司品牌的风险。

　　中间商面临的竞争很大部分来自新群体：电商的兴起，由于进入门槛低，来势汹涌；成熟的物流公司如新加坡的叶水福物流(YCH)、美国的UPS及联邦快递(FedEx)不甘于只做运输商，高调寻求提供高附加值的服务，以速度和缩短的供货周期取胜。

　　在这个大鲨鱼缸里，传统的中间商急迫需要转型。好在身手矫健的企业家，只要定位准确，大有存活发展的空间。颠覆性的科技打破了以往的板块，造成供应链中新的碎片化，整个格局变得更复杂，也带来新的整合的机遇。建立在长期信任基础上的传统中介，更是重要。2008年金融危机严重打击了中介行业，一大批中间商出局，造成利丰大规模并购的市场条件，收购了几十家企业。然而，规模大不代表有竞争力，而且经常成为创新的阻碍。反之，经过危机浴火重生的中间商，才是创新的主力。

　　渣打银行委托《经济学人》属下EIU研究部门所做的一份调研报告指出，目前供应链不振是以往低工资生产模式不可持久，发达国家机器人使用和3D打印的应用将减少进口。但是全球供应链还会继续增长，只是模式会发生变化。新兴市场的工资，拿中国来说，还在年薪1万美元之内，比美国的4.3万美元有很大的距离，外包还会长期存在，但是作为零售业的中间商，若是过于依赖美国的经济，这块蛋糕会越来越小。

　　渣打报告预测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将成为供应链上的增长部分，中国人工成本上升，低端产能向外转移，促成东南亚制造业加速发展，带动地区经济。美国的环太平洋自贸协议(TPP)若是通过，目前太平洋边缘的一些国家将成为新制造基地。从事研发、设计、营销、会计、人力资源管理，借助科技和通讯也得以兴旺。

　　美国市场占利丰营业额的60%以上，加上欧洲，两地共占了80%。美欧零售业复苏缓慢，说明了资本市场对该公司近期盈利不看好的原因。利丰早在2010年收购IntegratedDistributionServices就是预料到过度依赖美国市场非长久之策，意图增加亚洲区域内的销售，逐渐挑起大梁。但是亚洲许多市场的基础建设的缺失，从港口建设、大规模的仓储、分销渠道，以至于港口本身卸货装货的设备都不齐全，发展缓慢。但愿中国的一路一带的建设会给供应链带来新活力。

　　《庄子·养生主》有则小故事：魏国有位著名的师傅，被请去为国君宰牛，他的刀轻轻一动，牛的骨头和肉就分开了，干净利落。别的行家做不到，他做得到，因为他掌握了牛体解剖学的规律，知道骨节间有空隙，可供刀刃运转，“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中间商最宝贵的资产是管理和运作系统长期培养出的人才，发挥内部能量来探索创新，轻装上阵，敢于尝试，看准空档，动作要快，以无厚入有间，争取效果，就是赢家。

　　周乃，世界经理人总编，中山大学传媒设计学院访问教授。周女士曾在美国大学教授东亚史，并在香港大学讲授财经新闻；曾任路透社资深记者，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全球财经项目创始人及主任，著有《国际财经新闻知识与报道》。专栏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